青储小麦是在“毁田害农”，还是另有文章？

你眼中能看到的事实并不等于真相。与其让别人告诉你真相，不如自己学会如何寻找真相。

从上周末至今，已经整整4天没有发布任何文章。主要是因为颈椎病又犯了。在电脑前坐久了就觉头晕眼花。索性给自己放个假，顺便好好当一把“观众”。最近频频喜提弹窗。前天弹窗④刚刚消除，昨天一早又跳出弹窗③。我这是要集齐5个吉祥数字召唤神龙的节奏么。眼下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先打开健康宝完成一遍自检。然后无论去哪，都要先掐指算算自己剩下的时间是不是会超过48小时。总有一种随时可能告别人世的恍惚感。然后争取在最后时限之前赶快给自己补足“续航里程”。即便如此，偶尔遇到网络不好亮不出“绿马”的时候，顿觉自己正在变得不那么清白。

周末收到通知，镜像号“第五十六区”又被迫“静默”半个月。这次“静默”距离上次还不到两个月。按照以前的经验，静默随时可能转变成“静静地默哀”。作为已经在作死的边缘坚持了4年多的业余自媒体作者，我深知在这个行业里，只要是还想站着说话的就没有侥幸。不外乎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这两天满脑子都是两个声音在争吵。一边的声音说：算了，写一篇删一篇还写个屁呀！另一边说：趁着能写还是写一点吧，要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我最敬仰的中国作家沈从文在身后留下了“不折不从”四个字。只有真正身在其中才能懂得，做到这四个字何其难也！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沈从文

①

5月9日，大鹅在全世界的关注下如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月饼”活动。我可以确定的用一句话来评价这场因天气过于晴好而临时取消空中检阅的独角戏：包括普强人在内的俄罗斯高层已经很清楚俄罗斯的失败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只是用什么相关方式体面收场罢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俄罗斯月饼视频下那一连串的“乌拉”着实让我再次生出“刮目相看”之感。对于绝大部分留言者来说，“乌拉”可能是他们唯一知道的俄语。你们确定，乌拉不是乌克兰拖拉机的简称？

作为百余年来饱受外敌侵略最严重的民族中的一员，却在为侵略者欢呼。恕我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随着朋友圈里逐渐充斥满各种仇恨煽动、荒诞无趣和谎言废话，代表个人思想观念的文字已经越来越少。巴金说：中国人不敢站出来说真话，因为他知道周围的同胞会默默地与他保持距离。而我有理由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害怕自己说过的话！

②

最近没少看到网上关于“小麦青储”的争论。而我在最早看到相关新闻的时候已经有过判断：这事一定又会和“井外敌对势力”挂钩；而且一定又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在这场方兴未艾的争论中有人说，小麦青储会严重危及到中国的粮食安全，甚至批判农民的做法是缺乏社会责任；亦有人说，农民卖掉自家种植的小麦是个人权利无可厚非。但我想说的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简单的用情绪取代思考，拿立场当作判断的唯一标准；更不要把阴谋论当做真知灼见，用预设的结论束缚住对真相的探究；而是应该进行基于良知和逻辑的深度思考。这也是我一直希望能用文章带给朋友们的。

我虽然也曾有过参加农村劳动的经验，但并非从小就生长在农村。还记得小时候在农贸市场（那时候叫自由市场）看到有人在卖半大的小公鸡和一寸多长顶着黄花的乳黄瓜就很生气。我问父亲：为什么不把鸡养大，那样不是可以卖更多钱么？为什么把小小的黄瓜摘掉，这不是在糟蹋东西么？我父亲是地道的北方农民出身。他告诉我，同一批孵出的小鸡中，除了个别留作种公剩下的都不会等到成年。一方面是因为小公鸡的食量大、长肉慢，养着不划算。另一方面是公鸡好斗，笼养的死亡率高。至于给黄瓜摘花就更好解释。因为这样可以集中营养，使结出的黄瓜更加饱满。后来在生活中我发现很多人都像我小时候一样。尽管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遗憾的是，在每每应该动脑筋的时候，他用了感情。

回到“小麦青储”这个话题上。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反对防疫一刀切的人，下一刻就视“青储饲料”为人间大恶，非一棍子打死才后快？这其实是暴露出一个思考习惯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讨论一个社会时事，首先应该建立在对其有一定的基础性了解的前提下。然后将不同来源的信息进行比对。例如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不妨可以先问自己几个问题：什么叫青储饲料？收购青储饲料这种行为到底是以前就有还是现在突发？到底存在多少用小麦做青储饲料的现象？占比是多少？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会引起什么直接和间接后果？发布这些信息的来源是什么？进而做出自己的判断。当然，我并不认为这样做就一定会得出正确的结论。包括我自己在内。但保持这种思考习惯总还是好的。

很多人一提到粮食就立刻会想到吃饭问题，这是没错的。粮食安全作为一个国家的命脉就更没错。我们已经越来越能理解的是：能够让一个人，甚至一个民族放下尊严的，最直接的威胁就是饥饿。而粮食生产毕竟不是宣传画，画多少有多少。我以前曾经多次写文章警告过中国可能会面临粮食安全问题。但遗憾的是，可能是因为说的话太不合时宜，这些文章都相继作古。

我们必须首先明确一个观念，什么叫农业大国。世界上不是农业人口多，农民比重高的国家就叫农业大国。那顶多叫农民大国或者农村大国。一个国家，哪怕99.99%的人都是农民，也一样会挨饿。它只能算是个农业国，和“大”没什么关系，更和发达二字无缘。真正的农业大国既要拥有先进的农业技术，又要有高效和合理的生产资源配置，而且还要在粮食安全方面经得起检验。这些都源自于一个国家对农业的真实关注程度。在我以前的文章里，通常都会像剥笋一样一层一层的阐明观点。但今天我想给朋友们多留一些思考的空间。

关于粮食我们必须知道，粮食除了有口粮以外，还包括有饲料用粮和工业用粮。既有狭义的粮食，又有广义的粮食。随着居民饮食结构改变，口粮需求量总体呈下降趋势。肉、奶、蛋、蔬菜、水果等副食品的占比在不断增加。与此同时是饲料用粮和工业用粮的总用量在不断提升。尤其是玉米在饲料上的占比早已超过一半。而进口大豆更是绝大部分被用于饲料。

图片来源见水印

2016年以前，我曾断断续续的在农业大省山东工作过长达5年的时间。对农业和农村多少有一点接触。青储饲料因其营养丰富，消化率高而成为饲喂牛羊等家畜的上等饲料，有着"草罐头"美誉。并且青储饲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产生大量剩余秸秆。在今天的中国，无论是生产还是收购交易青储饲料都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市场。而满足饲料需求也一直是小麦的主要用途之一。这和奢侈不奢侈压根没关系。有些地方在种植小麦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饲料收购合同。且农民在收割后还可以及时播种下一季粮食，提高亩产收入。相关资料和讯息在网络上很容易查到。所以收购青麦作为青储饲料并非某些人所说的“突然出现”，更谈不上是井外敌对势力的恶意破坏。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有敌对势力企图用收购青麦的方式让中国人饿肚子。那么请问，这些收购上来的青麦到底是被毁坏抛弃了还是真的用于饲料了呢？如果是后者，那么饲养牛羊畜禽是不是也成了勾结井外势力的坏分子了呢？再简单想一想：以一亩小麦1500元的收购价格计算，想要达到影响口粮生产的程度势必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那这笔钱从哪来的？怎么进入的中国？真当外汇管理局和公安部门是摆设吗？只要稍微有一点逻辑和常识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对待自己同胞的时候可以冷漠到令人发指，反而是一闻到阴谋论的味道就会肾上腺爆表。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收购青麦作为饲料久已有之，为什么偏偏今年成为社会热点话题？我想，价格至少是一个重要因素。一般来讲，农民会在小麦上市前提前收割并卖掉一部分长势不好的青麦。价格通常也会低于粮食销售价格。这个道理就和提前宰掉小公鸡一样，没啥不好理解的。据河南滑县一位种植大户表示：“相比于待小麦成熟后收割，做青储饲料的收入未必更高，只是在收割、仓储等环节相对省事一些。从今年情况看，小麦收割后不低于1.5元/斤，加上一些补贴，卖粮比青储更划算。” 而事实上，因为小麦的价格不断提高，已经导致其在饲料用途上的占比不断降低。国家粮油信息中心预计今年小麦饲用总量或在2200万~2500万吨，较上年减量接近一半。从这个角度来说，饲料加工企业收购青麦并不会对粮食生产造成严重后果。而今年的收购价格明显高于往年也是事实。这很大程度上是市场供需造成的。主要原因是大量用于青储饲料的糯玉米等出现减产。作为养殖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饲料不能断。就算涨价也得买，否则就只能大规模屠宰，造成巨大损失。而占到日饲料30%以上的青绿饲料一旦接济不上就意味着要用更多其他饲料和添加剂进行替代。不仅成本更高而且也非长久之计。

我知道肯定有人会说，难道在你眼中，牲口比人还重要吗？让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思考：把一部分青麦提前收割作为青储饲料到底是不是在糟蹋粮食。如前所述，中国人的营养结构中的肉、奶、蛋、蔬菜、水果等副食品占比不断增加。肉食也应该算是粮食的一种，而且是更高级的粮食。和猴子拥有共同祖先的人类之所以能从树上走下来，就是因为食用的动物蛋白大大有利于大脑的发育。所以，营养的提高对于一个民族的身体素质和智力水平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而鸡鸭牛羊肉等动物蛋白的生产和优质的饲料息息相关。青储饲料因为使用的是植物全株，所以利用率会更高。如果结合收割后，农民可以快速补种下一季粮食来看，取得的综合收益完全有可能超过等待小麦成熟后再进行收割。我不知道这么解释，能否让那些久居城市对农业一无所知的人有所了解。有些事并不是5000年以来第一次见，而是你第一次见，行么！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真不懂，要么是绝对坏！

那么问题又来了。毫无节制的收割青麦作为青储饲料是否会影响到粮食产量呢？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这种情况在现实中很难大范围出现。我们确实需要关注部分农民因为价格上涨引起的“跟风甩卖”。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用行政手段进行控制，而是应该让市场这个看不见的手发挥作用。因为饲料的需求量终究是有限的。目前这个1500-2000的价格其实已经偏离了以往的收购价格。必须说一句，我本人对这个价格是存疑的。到底是市场成交均价还是虚报的一个高价，对市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如果价格无疑，那么在市场的驱动下，饲料厂自然会转向寻求其他更有优势的替代品。而从国家层面，只要进一步提高粮食收购价格，做到让利于农民，自然会很快形成市场的自发平衡。

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如果任由某些不懂农业的人故意制造社会舆论形成浪潮，又会引发地方上的“一刀切”。如果因此导致强迫农民不允许收割销售部分长势不好的青麦，可能会出现付出了更多劳动，反而拉低小麦产量和质量的结果。而养殖业也势必会因为青储饲料的缺乏而受到影响。我们做一个简单而且不那么合理的推论。没有足够的青储饲料来源，那些需要青储饲料的养殖场怎么办呢？是否会导致养殖成本和价格的进一步推高？是否又会进一步传导到市场消费价格？农民的收入和消费支出是否会相对下降？这才是真正的“细思极恐”！

③

如果我们回顾这几十年中国农业发展的历史就会发现，解决中国粮食问题的恰恰是市场而非计划。农村“包产到户”并非来自于多么高明的设计，而是自愿参与自发形成。市场经济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让人们可以看到希望。在市场的驱动下，资源会向着最合理的方向流动。过多的人为束缚和计划干预只会起到负面作用。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生产某种东西不赚钱甚至赔钱，他还会有更大的动力来生产么？所以我在以前的文章里多次写到，计划经济的本质就是短缺。而短缺必然会导致黑市泛滥和更大的权力寻租空间。真正良好的政策是保护和稳定市场供需关系。只有在市场中明确权利主体，让信息更加透明，减少干涉因素，降低交易和流通成本才会给市场注入更多活力。

我想对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别人的做法说一句：拜托你们别再折腾农民了行么！道德原本是自律，一旦变为他律，道德的制高点就会被不断拔高。进而成为揣测别人“动机”，甚至是给别人定罪的依据。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农民都不是卑微，贫贱，弱小可欺的代名词。政府对农民的尊重程度，甚至在“富人”之上。在米帝，没有人敢强占农民土地，一寸也不行；更没人敢强chai农民的房屋。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粮食安全”并不是普通人理解的那么肤浅。它是从食品承受能力(Affordability)、供应充足程度(Availability)和质量与安全(Quality and Safety)，自然资源与韧性(Natural resources & Resilience)等四个指标来综合评定各个国家的粮食安全性。

拿日本举例。单从粮食的角度上讲，日本同样是世界主要粮食进口国之一，粮食自给率一直维持在40%左右。可为什么日本反而会成为世界农业大国和粮食安全强国呢？一方面来讲，日本的农林水产生产量巨大，尤其是渔业发达，大大的提高了日本农业总产量和出口能力，可以全面参与到国际农产品贸易体系。另外一个方面，相较于粮食自给率，日本更加强调潜在的粮食供应能力。即在遇到紧急情况下，依旧能够保证国内粮食供应，而不用长期花费大量财政去维持高产的粮食。单纯依靠对环境的压榨取得的高产。长久下去必然是恶性循环的结果。由于日本格外珍惜土地资源，强调耕地保护。外贸渠道通畅，加之其他农副产品可替代的选择较多，所以完全不必担心出现粮荒和短时间内“猪肉价格飞涨”这样的事情。40%这个数字，完全是人为控制的结果。这一点上，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我建议有些自媒体人如果真的那么关心农业，可以呼吁一下各地不要再搞什么“春耕证”。说农民“恶意种地”违法，搞什么“错峰下田”。这可是旷古未有的荒诞。耽误农时造成的损失远远比提前收割部分青麦要严重得多！多少有点常识，不要再人云亦云了好么。一提到粮食危机就把矛头指向青储饲料或者“井外敌对势力”。试问，如果出现夏粮减产的地方连一根青麦都没割过，责任又当由谁来承担呢？距离夏收还有一个多月，某些地方现在就开始大肆渲染妖魔化“青储饲料”，请问究竟几个意思？

至于另外一些人，一边做着“何不食肉糜”的梁惠帝，一边故作忧国忧民状。骨子里其实不过是借机收割流量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罢了。他们的愚蠢造成的破坏力通常要远高于你的想象。而对于更多的朋友，我想说的是：你眼中能看到的事实并不等于真相。与其让别人告诉你真相，不如自己学会寻找真相。当然，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PS：一不小心又写了5800余字。感谢您耐心读完。顺便说一件事。此前曾把部分不能出版的书稿汇集了一下，挑选出33篇相对温和的，计10万余字做成了电子书。但不久后发现文件被禁止转发。就算一对一发送，对方也收不到。所以最近又重新整理清洗了一遍，增加了一些有趣的内容。算是个修订版。还是老样子，免费赠阅。但仅限于曾经给予过赞赏或转发过我文章的朋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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